【俄乌冲突】李晓依等：俄乌冲突背景下国际石油贸易格局演变趋势及中国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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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李晓依

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助理研究员，研究方向为商品市场、开放经济。

许英明

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研究员、国际市场研究所所长，研究方向为国际贸易、区域经济。

肖新艳

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副研究员，研究方向为国际贸易。

内容提要

地缘政治斗争是影响国际石油贸易格局的重要因素。俄乌冲突升级以及美欧等西方国家与俄罗斯的相互制裁对俄石油出口造成强烈冲击，国际石油贸易格局将发生结构性重塑。本文在梳理国际石油贸易格局演进过程的基础上，从西方制裁、石油价格、供给格局、贸易流向、能源转型等方面分析俄乌冲突对国际石油贸易格局的影响。面对石油贸易新格局，中国可通过深化国际合作、加强勘探开发、推进期货市场建设、发展可再生能源等举措，保障国家石油安全。

一

引言
能源是促进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的重要物质基础，石油在全球能源市场中占主导地位，是关系到国家安全的重要战略物资。2022年2月24日，俄乌冲突全面爆发。随着局势不断恶化，美欧等西方国家对俄罗斯实施多轮制裁，强烈冲击俄罗斯原油出口，造成全球范围内原油供应紧张和价格飙升，加剧全球能源危机和经济滞胀风险。中国是世界第一能源消费大国，从2017年起一直是世界最大原油进口国，近年来原油进口依存度不断攀升，2021年达到72.1%。46个进口来源国中，中东国家占比约为45%，俄罗斯占比15.5%，前9个国家占比超过80%。进口石油海上运输占比达到80%以上，且主要由外轮承运，航线高度依赖霍尔木兹海峡和马六甲海峡，能否安全航行与中东地区地缘政治密切相关。当前，全球石油贸易格局正发生深刻变化，石油供给和价格不确定性增加，中国石油安全面临新环境新挑战。

（图源：dreamstime.com）

二

国际石油贸易格局演进

1

西方跨国石油公司寡头垄断时期

（1859年—20世纪60年代）

石油开采初期至20世纪初，美国是世界原油和石油产品最主要的生产者和出口商，在国际石油市场占据统治地位。1859年，美国人德雷克在宾夕法尼亚打出了世界上第一个现代化油井，标志着现代石油工业的开端。19世纪70年代成立的标准石油公司掌控了全美90%以上的炼油产业和石油运输系统。1911年，标准石油公司被美国最高法院裁定为垄断机构，拆分为30余家地区性的独立公司。同时，英国、荷兰、法国等国家在中东、拉丁美洲等地区进行掠夺性开采。

2

欧佩克主导国际石油市场时期

（20世纪70年代—90年代）

1960年9月，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成立，简称“欧佩克”， 围绕石油标价权、石油参股和国有化等问题与西方跨国石油公司及政府展开了激烈斗争。1971年《德黑兰协定》和《的黎波里协定》的先后签署标志着石油市场的控制权力开始向中东地区转移。此后，欧佩克逐渐实现对石油公司的国有化，在国际石油市场的话语权和影响力不断提升。为保障能源安全，削弱欧佩克影响力，西方主要工业国于1974年联合成立国际能源署（IEA），建立应急石油储备，加快勘探油田，积极寻找替代能源，欧佩克对油价的控制能力逐渐减弱。20世纪90年代，国际石油市场形成以WTI原油和布伦特原油两大基准原油为参照、以期货市场为主导的定价体系。

3

美国页岩油革命引发石油版图巨变

（21世纪初—2019年）

21世纪初，美国页岩油产量爆发式增长，极大改变了全球油气生产和贸易流动格局。2019年，美国超越沙特阿拉伯和俄罗斯，成为全球第一大产油国。全球石油供给格局呈现美国、俄罗斯和以沙特阿拉伯为代表的欧佩克“三足鼎立”局面，同时呈现出“多中心化”特征，重心呈现“西升东降”趋势。美俄及欧佩克三方博弈对全球石油供给和价格变化产生直接影响，地缘政治冲突加剧。国际石油消费市场也在发生深刻变化，中国、印度等新兴国家经济高速增长，全球形成北美、亚太和欧洲三大油气消费中心。

4

后疫情时代全球能源格局面临重塑

（2020年以来）

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的暴发使全球石油需求大幅收缩，能源价格不断走低。美国页岩油气公司出现破产潮，高度依赖石油产业的俄罗斯和沙特阿拉伯经济受到沉重打击，在持续不利的局面下，俄罗斯和沙特阿拉伯以“欧佩克+”为平台的长期化合作趋势明显。应对气候变化、推进绿色转型已成为全球共识。后疫情时代，许多国家也将新能源投资作为促进经济复苏的重要手段，生物质燃料、氢能源等石油替代能源迅速发展，能源格局加速重塑。

（图源：worldoil.com）

三

俄乌冲突对国际石油贸易格局的影响

1

西方制裁使俄罗斯石油贸易受限

西方国家在能源领域对俄罗斯的制裁力度持续加码。美国、英国、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等国已明令禁止进口俄罗斯石油。欧盟内部对是否制裁俄罗斯油气仍存在较大分歧。政府和舆论压力之下，国际能源企业纷纷从俄罗斯撤资或中断项目合作。金融领域，7家俄罗斯银行被排除在SWIFT系统之外，涉及俄约70%的全球银行业务。

2

国际石油价格高位波动加剧

国际石油价格维持高位，市场不确定性风险增加。随着俄乌冲突全面升级，国际油价应声而起。波罗的海油轮运费迅速飙升至2008年以来最高水平，进一步助推油价上涨。3月8日，布伦特原油和WTI原油期货分别收于127.98美元/桶和123.7美元/桶，双双创下2008年以来高点，其后一直在100美元/桶上方波动。油价未来走势受到俄罗斯的制裁效果、其他产油国对当前油价的反应速度以及宏观经济发展形势造成的石油需求变化等因素影响，具有高度不确定性。

3

全球石油供给格局生变

国际能源署预计，世界将面临数十年来最大的能源危机。禁运制裁将使俄罗斯石油供应量减少300万桶/日左右，欧佩克成员国仍维持原定适度增产计划，增产速度缓慢，国际能源署大规模释放石油战略储备，短期内可抑制油价上行，但无法从根本上改善市场供需矛盾。高油价刺激下，美国页岩油增产预期较强。伊朗有望重返国际石油市场，但第八轮伊核谈判自3月11日暂停后陷入僵局，谈判前景充满变数。

4

石油贸易流向重新分配

俄罗斯将石油出口转向亚太。近年来，由于欧盟对俄罗斯石油需求下降以及欧美经济制裁，俄罗斯已将能源出口重心转向亚太市场。3月，俄罗斯向印度出口石油量大幅增长，两国推进卢布卢比支付机制，经贸合作关系快速深化。
欧盟加快推进石油进口多元化步伐。欧盟将加大从哈萨克斯坦、阿塞拜疆和埃及等体量较小的产油国进口，还将尽量同受制裁的伊朗和委内瑞拉展开协调。欧美能源合作也将进一步深化，美国页岩油在欧洲市场的份额或将明显提升。

5

能源转型替代步伐加快

俄乌冲突背景下，能源安全问题愈发凸显，各国开始重新审视能源供应稳定性。短期内各国可能会增加对煤炭等化石能源的依赖，迟滞能源转型过程，但从长期看，将推进能源格局加速重构。2022年3月8日，欧盟委员会发布RE Power EU计划，提出在2030年前逐步摆脱对俄罗斯化石燃料的依赖。4月7日，英国政府发布新的能源安全战略，到2030年将有95%的电力来自低碳能源，并将重振北海海上油气生产以减少对俄依赖。

（图源：growmudra.com）

四

中国应对国际石油贸易格局变化的建议

1

深化国际能源合作，

促进石油进口多元化

加强各层面的能源交流与合作，保障石油进口渠道的多元化和运输通道的安全稳定。尝试开辟新航线，促进石油海运航线多元化。积极参与海外石油资源开发，降低石油进口成本。积极推动在上合组织框架下的多边能源合作，促进成员国在传统能源领域上中下游一体化合作。加强与能源国际组织和多边机制的合作关系，积极参与全球能源变革进程和能源治理体系建设，强化国际能源大国地位。

2

加强石油勘探开发，

提升石油供给能力

加快能源领域关键核心技术和装备攻关，培育能源开采技术和设备优势。提升国内石油勘探开发和投资力度，推动探明更多石油储量，提高老油田原油采收率。加大海域能源开发力度。借鉴美国经验，提高页岩油、致密油等非常规油气资源开发能力。加强石油战略储备能力建设，建立以国家战略储备为主体、企业商业储备为补充的石油储备机制。加强区域能源应急合作，构建与日本、韩国、新加坡等亚洲国家融通的石油储备体制，提高应对突发性风险能力。

3

加快原油期货市场建设，

提高石油定价话语权

加强原油期货市场建设，积极融入国际石油市场定价体系。扩展原油期货交易品种和交割仓库库容，构建丰富完善的能源品种体系，推动上海原油期货成为亚洲原油定价基准。进一步完善多层次衍生品市场体系，提高市场交易透明度。加强原油期货期转现和交割外汇管理，吸引更多海外资金参与原油期货交易市场。强化风险管理，积极推进期货市场穿透式监管，提升风险应对能力。

4

大力发展可再生能源，

加快推进能源低碳转型

加快布局清洁能源赛道，增强能源供给独立性。促进氢能产业发展，根据各地条件合理推进光伏、风能等可再生能源发展。加大主要含气盆地的勘探力度，加强天然气进口通道建设。加大对新能源汽车产业支持力度，稳定汽车产业链供应链。深化国际可再生能源技术合作，促进可再生能源技术创新和应用。加强国际传播能力建设，积极设置能源议题，提升在能源安全和气候变化领域的话语权。

本文原载《国际经济合作》2022年第3期，10-18页。公众号刊载为缩减版，注释从略，如需全文，请前往知网下载。

延伸阅读

许英明、李晓依：《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对中欧贸易的影响及中国对策》，《国际经济合作》，2021年第5期，25-3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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